转眼一年多过去了。2001年春节前夕,我告别父母坐火车来到他的身边。除夕晚上,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我和他已相拥上床陶醉在温馨的两人世界之中。忽然门铃声大作,我和他大吃一惊,他慌忙穿戴整齐去开门,想不到竟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她凭着妇人的敏感没进会客室,却一把推开卧室的门拉亮了顶灯。我抓过睡衣呼地从床上坐起来。太突然了,一种本能的嫉妒使我对她充满了敌意与战胜“弱者”的优越感。但这种敌意与优越感没存在几分钟便忽地消失了,因为我看见她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没说出一句话便瘫软下去,昏倒在卧室门口。我和他慌了,在他们7岁儿子的哭喊声中,我拨通了市急救中心的电话。
原来他的妻子是心脏病急性发作,待急救中心的医生将她抢救过来送往医院之后,我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好后怕,幸亏抢救及时,否则我“罪责”难逃。
站在她的病床前,看着在药力作用下安静睡去的她,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该结束了。但我为她悲哀,为她的传统、软弱、缺少自尊自强意识而悲哀;同时我也为他悲哀,对于一个感情丰富的作家来说,无力挣脱没有爱情的婚姻将是何等的痛苦!但我并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我和他毕竟真真实实地相爱一场。有首歌里唱道“爱一回就死”,不是没有道理,即使不能拥有一生,我也心满意足了。我甚至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可以不要名分,只要她能容纳我。但理智告诉我,她不可能容纳我,我也不能再伤害她,伤害她便等于伤害他。我爱他,我愿意做出任何牺牲使他得到幸福。我应该为他和她的相爱创造条件,我只有悄悄地走开。
“感情靠培养,也靠发现。你应该培养,去发现。”我忍着心酸的泪对他说。
“我培养了十几年也没有发现!”他歇斯底里地低吼道,“这不是你的个性!”
我的心碎了,但终于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婚姻不会幸福。”我毅然转身离去,他追到病房门口,却传来他妻子的一声呻吟,在他止步观望的时候,我沧然逃离。
住进一家宾馆,已是大年初一凌晨3点,我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一任委屈的泪水纵横流淌。当泪水流尽的时候,我的心渐渐冷静下来。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3人的结局有3种,一旦他与妻子真心相爱,我只有在遥远的南方默默为他们祝福;倘若他的妻子康复后终于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不该维持,应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终于与他友好地分手,那样我会身轻如燕地“飞”到他的身边;天哪,这是多么完美的结局!然而,最现实最有可能的结局却是第三种,即他和妻子既不相爱又挣不脱徒有虚名的婚姻。对于身为工人的他的妻子来说,在传统的环境与氛围中,抓住他这样一位才貌双全又大名鼎鼎的作家丈夫,即使没有爱没有夫妻生活,她的虚荣心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满足,也比被遗弃所承受的舆论压力更容易得到心理平衡;那么他呢?他的生活环境、工作环境、文化氛围以及与她的迥然不同的文化素养,都将使他无法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但他的善良也使他不可能忍心与患病的妻子对簿公堂,那么他能做通她的工作使她同意协议离婚吗?不得而知。总之,主动权全不在我的手中,我只有在沉默中用心守住那份曾经拥有的爱,它或许得到爱的回报,或许成为我今生今世永恒的回忆。
登上火车走进卧铺车厢的一霎那,我禁不住回过头,想再看一眼这个在无数个不眠之夜令我神往的城市,不料却看到他在站台上奔跑的身影,他挥动着双臂,呼喊着我的名字。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令我好心痛,但我不能改变主意,我迅速让自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