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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巾紫爱过的男子叫傅廉。傅廉见到葛巾紫的第一句话说,葛巾紫,聊斋里的那个牡丹花神也叫这个名字吧?
二十几年来,葛巾紫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准确无误地道破她名字的来历。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葛巾紫便把心系在了傅廉身上。葛巾紫不知道,傅廉当时不过刚刚看过电视版的《聊斋》,他甚至连文言文本的《聊斋志异》都没看过。比守株待兔还幸运,傅廉只用一个名字就巧妙地撞到了她。葛巾紫说,时至今日,他依旧从这件事上吸取经验,冒充文化人行骗那些无知的小姑娘。我想到自己青春岁月里那些茫然无措的等待,竟然能理解葛巾紫的轻易,她不过是找不到真正的对手,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便随意找了一个真情的载体抛掷自己。
像所有的爱恋一样,葛巾紫和傅廉有过一段起着春风泛着香气的时光,就是这样的时光将他们的关系打成了死结。曾经,她那样爱他。看到他烦恼的微微皱一下眉就心疼,见到他心底里就有又软又轻的感觉,不忍拂他的任何心意,太爱一个人,便是这样的情怯和卑微。我们那样目不斜视地爱着,像我爱着陆星灿,葛巾紫爱着傅廉,起先爱得轻率,继而爱得盲目,最后找不到回归的路径。
找不到归路的我们逛街、喝酒,看电影,经常像风一样的晃荡。那天,在电影院,前座的一个女孩子对另一个女孩子说,那不是你以前的男友吗?好像又换了一个呀。另一个女孩子说,别提他,简直是我的耻辱,品行如此恶劣,太倒胃口了。回去的车上,葛巾紫一直沉默。我忍了很久,终于轻轻说,你看,连一个小姑娘都能看清他,你究竟坚持什么?她仰起头,你知道什么最空虚吗,当你回忆时,发现你曾经拼尽力气爱过的人其实连狗屎都不如,那才最空虚。
最初傅廉每次回头的时候葛巾紫都是一边鄙视自己一边按不熄心中的欣喜,然后他再离去,她重又陷入自己的坑中爬不出来。这样的游戏玩得久了,有一天葛巾紫觉得恶心,在深刻的眩晕里,她不停地感到彻骨的寒气。有寒气从你的爱情里冒出来时,就不对劲了。他到底不能全心全意,她到底也不能完全容忍。
静寂了一段时日的傅廉忽然发现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她学会了冷硬地拒绝他,他曾经对她的掌控忽然失了效,他开始慌神起来。他去拥抱她,以前,只要一个拥抱她就会瓦解,她轻轻但坚决地推开他,傅廉,为什么要逼我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记得那部电影里的话吗,她慢慢地说,我用了那么多力气让你回来,就是为了现在亲口对你说一声“滚你妈的蛋”。
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放弃,但他似乎也摧毁了她的感情。对于任何男子的殷勤她都很漠然,失去和任何男人过招的兴趣。三言两语的,她就看透对方的心意,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