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那天晚上……”
话说了一半,黛便窘得不知道怎么往下续了,她的脸颊上抹了些淡胭脂,这
时更透出绯红,顷刻染到了脖子。
戴维乘机握住她那柔若无骨的手。她哆嗦了一下,但并不撤回,就让他握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决心,眼皮有些抬不起似的说道:“我在和平饭店
……用你的名字订了房间……如果你身体好了……就来找我吧……”
“你决定了吗?”
“嗯……”
戴维如释重负。
黛是有夫之妇,这对戴维来说也许不是一个问题,对黛才是问题。这问题应
该让黛自己解决,他只能接受她的决定。戴维并不介意与有夫之妇发生关系,他
认为这跟道德没关系。相反,如果她决定爱他,而他因为她的身份,就顾虑,就
拒绝,那才是缺乏道德勇气。
—7—
暮色苍茫,从黄浦江上吹来潮湿的风,吹过那些哥特式的、巴洛克式的、罗
马式的……楼群。铸铁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大马路上,笨重的黑色甲壳虫汽
车和装有黄色油布蓬的人力车你来我往。从霓红缭乱的远处传来飘渺的歌声……
那晚风吹来清凉,那夜莺低声轻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
露着芬芳……
坐在黄包车上的黛美艳得好比夜来香。他身边的戴维俨然是年轻英俊的绅士。
即使是有油布蓬遮挡着,也惹来不少羡艳的目光。
上海大厦、白渡桥、外滩灯塔……就跟拉洋片似的从眼前掠过,车夫步履如
飞,他的背影犹如一只大鸟。远远地就看见和平饭店了,那是一幢用绿色铜皮瓦
楞装饰的花岗岩大楼。在沉沉暮霭中,每一扇窗户里都泛着暖调子的黄色光晕,
能让人的心里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