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沉默。这个男人多数时候都不爱说话,可蒋笛现在不确定他的沉默下隐藏着些什么样的情绪。不满?或是悲伤?她懒得去想,只是看着女儿嫣红的小脸发呆,想她的血液里会遗传些什么,是婆婆的自私还是小姑子的放荡?人怎么可能真的抛弃过去,缺失的家教决定了小姑子的现在,几十年错误的人生观和遗传价值——那是终身的残疾。
她胡思乱想得最厉害的时候,婆婆回来了。真是两袖清风潇洒无比的婆婆,孙女出生到现在,她只来看过这么一次,提着花篮和精装水果,像个彬彬有礼的客人。
蒋笛看她把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逗乐,突然怒向胆边生,一把把女儿夺了回去。拉扯中婴儿哇哇大哭,陈骁冲上来,混乱中给了蒋笛一巴掌。蒋笛捂住脸:“我不想我女儿以后也给人当小三。”
陈骁惊得呆住。倒是婆婆好修养,一言不发关上门去。这么多年风言风语,她好像已经修炼得金刚不坏。
蒋笛崩溃了,“陈骁我们离婚吧,我真的忍受不了,我不想我们的女儿以后走在街上被人指指戳戳,被小朋友孤立,我也不想因为攻击你的母亲而变得恶毒。”
陈骁沉默了很久,才说:“如果和我结婚让你感很委屈,我道歉。但暂时,我没有离婚的想法。”
蒋笛含在眼里的泪水,在陈骁沉重的话里,滚下了脸颊。
那天晚上陈骁坐在床沿跟她说了很多话,结婚几年来他都没这么坦诚过。“我妈30岁就开始守寡,年纪轻轻,模样周正。那么多人追,大家都以为她会很快再婚,谁知道跟一个有妇之夫缠在了一起……”陈骁叹口气。
他10岁那年夏天,那个男人的正室带着一票亲戚来他家打砸抢骂。正巧他放学回家,看到自己的妈妈被几个女人揪着头发,一口一个“不要脸”“狐狸精”,而妹妹在一干人脚边失声大哭。
整整一条街的居民都搬个小板凳坐在巷子里边看边笑,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世态如此炎凉。他说,他10岁就知道。
“7岁起就有人在背后骂我,用很难听很恶毒的字眼,我因为这个经常跟人打架。妹妹还被人怀疑过血缘,”像是想到了什么,陈骁对蒋笛补充说:“我妹妹从小就性格古怪,但我觉得这不能完全怪她。她没有朋友,又缺乏管教,我又不知道怎么跟妹妹沟通,只好放任不管。”
那时候他们兄妹俩最想要的东西是隐身衣,可以穿着它不被人发现地回家。
他还说,说爱情。爱上蒋笛这样的外地女孩,是以为以后的生活可以跟过去完全无关。“但你还是知道了。”他惊讶,屈辱,慌张,不知所措。陈骁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我母亲,给了我生命。”虽然也给了他洗不掉的耻辱感。